宋人朱熹在《朱子语类》中讲:“大凡事,只得耐烦做将去。才起厌心,便不得。”他告诫弟子,凡事须得耐烦去做,如果害怕麻烦、逃避麻烦,就注定做不成。无独有偶,明代耿定向也把耐烦视为成就善政美德的重要原因,他在《耐烦说》中写道:“而耐烦者,众善之所由集也。故曰耐烦为要。”古人的告诫,今日依然给人以启示:事有难易,烦有大小,耐得小烦,能成小事;耐得大烦,终成大事。
耐烦,顾名思义,就是耐心耐劳、不厌其烦。表现在外,是务实肯干、勤勉不惰;蕴藏于心,是沉潜努力、百折不挠。清人曾国藩在日记和家训中,对“耐烦”字反复申说,“为人第一贵忍辱耐烦。”“若遇棘手之事,需从‘耐烦’二字痛下功夫。”“一‘耐’字极有意味。倾险之人情,坎坷之世道,全靠一‘耐’字撑过去。”“读书有一‘耐’字诀。一句不通,不看下句;今日不通,明日再读;今年不精,明年再读。此所谓耐也。”这些话语,既是勉励自己,也是劝诫他人。
耐烦,实乃人生的必修课。耐得住烦,受得住寂寞、冷清和劳苦,方能迎来历练和成长。反之,如果遇事不耐烦,一味火急火燎,只会越来越乱、越来越烦,于事无补、于己无益。所谓,凡人多烦事,急是乱之源。古时两军对垒,有时一方会先派人到对方阵前叫骂,若是那些沉不住气、不胜其烦的将领,往往一激便怒,仓促出战,结果一离营垒,便被擒毙命,甚至导致满盘皆输。
反过来看,若是耐得住烦和辱、稳得住心和神,就能不被其扰、不受其乱。清初文学批评家毛宗岗评价:从来没有不忍辱而能负重者,又未有不能负重而能忍辱者,古今大有为之人,一生力奋,只在负重二字;一生学问,只在忍辱二字。无论是负重还是忍辱,皆可谓耐烦。
千头万绪中的冷静是耐烦,重重困难中的坚韧是耐烦,单调枯燥中的坚守也是耐烦。“耐烦”二字,看似貌不惊人,平凡无奇,实则重如山岳,气象万千。作家沈从文就特别中意“耐烦”二字,他在谈创作体会的文章中说:“我不希望自己比谁聪明,只希望自己比别人勤快一点,耐烦一点。”他一再拒绝别人对他的天才评价,说自己没什么才智,无非是能耐烦罢了。沈从文写文章耐烦,他的每部手稿都有反复修改的痕迹,多的甚至改过十几遍。他当老师耐烦,批改学生文章时认真细致,写的建议和修改意见比原作正文还要多。
人生处处需耐烦,能耐烦者终不凡。古人讲,“决定成败的,不在高处,在洼处,不在隆处,在平处。全看人能不能在棘手之处,耐得住烦”。古往今来,不耐贫寒者,多嗟贫叹老,志馁气短;而不耐富贵者,则一朝显达,晕头晕脑。不耐失败者,多精神颓废,意志消沉;而不耐成功者,则小有所成,沾沾自喜,停滞不前。唯有不断在耐烦中打磨自己,摆正心态、祛除浮躁,不驰于空想、不骛于虚声,吃得了苦、耐得住烦,积极进取、扎实做事,方能积小胜为大胜、积跬步至千里。